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審美忠實:不可叛逆的文學翻譯之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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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年08月14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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審美忠實:不可叛逆的文學翻譯之重

(選自《英語世界》2012年第2期)

文/林少華

梁實秋本打算用20年譯完《莎士比亞全集》,而實際上用了30年。譯后朋友們?yōu)樗e行“慶功會”,他在會上發(fā)表演講:要譯《莎士比亞全集》,必須具備三個條件。一是必須不是學者,若是學者就搞研究去了;二是必須不是天才,若是天才就搞創(chuàng)作去了;三是必須活得相當久。“很僥幸,這三個條件我都具備。”作為我,當然不能同梁實秋相比,但他說的這三個條件,我想我也大體具備。我不是像樣的學者,更不是天才。即使同作為本職工作的教書匠相比,最為人知曉的也仍是翻譯匠。所以今天也只能作為翻譯匠來幾句老生常談。

諸位知道,翻譯這東西本來就是相當不好說的東西,而作為譯者說自己的翻譯就更不好說。往好里說吧,人家會說你老王頭賣瓜自賣自夸,不懂謙虛是美德;往糟里說吧,自己又不甘心,也未必公平??傊笥覟殡y。但如果不說自己,泛泛而論,其實又十分好說。比如董橋。最近偶然翻閱他的一本名叫《鄉(xiāng)愁的理念》的小書,里面談到翻譯,談得極俏皮:“下等譯匠是‘人在屋檐下,不得不低頭’,給原文壓得扁扁的,只好忍氣吞聲;高等譯手是‘月上柳梢頭,人約黃昏后’,跟原文平起平坐,談情說愛,毫無顧忌。”還有一段說得頗有情色之嫌,我都不好意思引用,他是這么說的:“好的翻譯,是男歡女愛,如魚得水,一拍即合。讀起來像中文,像人話,順極了。壞的翻譯,是同床異夢,人家無動于衷,自己欲罷不能,最后只好‘進行強奸’……讀起來像鬼話,既褻瀆了外文也褻瀆了中文。”文藝復興時期西方意大利也有異曲同工的說法:“翻譯如女人,漂亮的不貞潔,貞潔的不漂亮。”言外之意,理想的翻譯就是要既貞潔又漂亮。以上面董橋的話說,就是要跟原文談情說愛平起平坐,進而男歡女愛如魚得水。如果換成錢鍾書,只一個字:化!他說:“文學翻譯的最高標準是‘化’。”古今中外,關于翻譯的言說不可謂不多,但相比之下,我還是最欣賞錢老先生這個“化”字。即使嚴復的“信達雅”三個字,也可用此“化”字化而為一。而翻譯的所有問題,依我愚見,也都出在這個“化”字上面。就是說沒有“化”好——或“忍氣吞聲”,或“同床異夢”,或貞潔與漂亮兩相叛離,非此即彼。

與此同時,關于翻譯的所有爭論也都幾乎離不開這個“化”字。如貞潔與漂亮、意譯與直譯、神似與形似、歸化與異化、等值與超越、表層結構與深層結構、語體忠實與審美忠實等,不一而足。

“化”得最好的,英文漢譯我雖然不太熟悉,但至少王佐良先生譯的培根讀書名言算是其一:“讀書足以怡情,足以傅彩,足以長才。其怡情也,最見于獨處幽居之時;其傅彩也,最見于高談闊論之中;其長才也,最見于處世判事之際。”英漢之間,妙而化之,天衣無縫。漢譯法國文學,翻譯家羅新璋先生最服傅雷。他舉傅譯《約翰·克里斯朵夫》開頭一句為例:“Le grondement du fleuve monte derrière la maison”直譯為“大江的轟隆轟隆聲,從屋子后面升上來”,而傅雷譯成“江聲浩蕩,自屋后上升”,化人為己,水乳交融,斐然而成名譯。日本文學翻譯方面“化”得最好的,竊以為是豐子愷先生譯的《源氏物語》。鬼斧神工,出神入化,信手拈來,絕塵而去。讀之可知譯事之難,可嘆譯筆之工,可生敬畏之情。詞意或有不逮,理解或有偏差,但在整體審美傳達上迄今無人可比。不料日前看《書城》(2009年10月號余斌文《知堂“酷評”》),發(fā)現(xiàn)周作人對豐譯的評價極其尖刻,謂豐子愷譯文“喜用俗惡成語”、“只是很漂亮濫用成語,不顧與原文空氣相合與否……其實此譯根本不可用”,還說“豐氏源氏譯稿,是茶店說書,似尚不明白源氏是什么書也”。一句話,只漂亮不貞潔,“俗惡”!那么他本人譯得就既漂亮又貞潔了么?未必。貞潔或許貞潔,可惜貞潔得近乎“澀”,整體審美效果明顯在豐譯之下。說句不恭的話吧,周作人的夫人是日本人,按理,他搞翻譯應該“如魚得水”才是,可他卻好像“給原文壓得扁扁的”,大氣不敢出。這固然同他創(chuàng)作中標舉的“簡單味”、“澀味”之文章境界有關,但同時也和他采取的異化這一翻譯策略有關,用當下較為流行的說法,就是“去中國化”,即主要對日文原著負責。而他之所以酷評豐譯為“俗惡”,自是因為——在他看來——豐譯的“去日本化”。

上面所以說這許多,也是因為同我的翻譯理念和翻譯策略有關。我的翻譯理念——如果說我有這勞什子的話——主要是對中國、中國讀者負責,即要首先確認自己的翻譯能給中國讀者、中國文化以至中國社會帶來什么。借用周作人的兄長魯迅的話,就是要看自己是像普羅米修斯那樣為中國竊得火種,還是別的什么。這樣,所采取的翻譯策略,勢必與周作人相反,即要盡可能消除“澀味”,也就是消除日譯漢特有的翻譯腔(“和臭”)。在這個意義上,說是“去日本化”也未嘗不可。換言之,就是想方設法琢磨找一個既貞潔又漂亮的“女人”。這也是天底下所有男人,尤其男翻譯家一生的夢想。那么,之于我的既貞潔又漂亮的“女人”到底找到了沒有呢?我以為大體找到了,至少在貞潔與漂亮之間找到了一個接合點。我一再主張的“審美忠實”也就是這個意思。我以為,就文學翻譯而言,最重要的就是審美忠實。

說到這里,請容我說一下我的翻譯觀,即我所大體認同的關于翻譯的言說或觀點,當然也多少包括我個人的體悟。我傾向于認為,文學翻譯必須是文學——翻譯文學。大凡文學都是藝術——語言藝術。大凡藝術都需要創(chuàng)造性,因此文學翻譯也需要創(chuàng)造性。但文學翻譯畢竟是翻譯而非原創(chuàng),因此準確說來,文學翻譯屬于再創(chuàng)造的藝術。以嚴復的“信達雅”言之:“信”,側(cè)重于內(nèi)容(內(nèi)容忠實);“達”,側(cè)重于行文(行文忠實);“雅”,側(cè)重于藝術境界(藝術忠實)。“信、達”需要知性判斷,“雅”則更需要審美判斷。審美判斷要求譯者具有藝術悟性、文學悟性。但不可否認,事實上并非每個譯者都具有相應的悟性。與此相關,翻譯或可大體分為三種:工匠型翻譯、學者型翻譯、才子型翻譯。工匠型亦步亦趨,貌似“忠實”;學者型中規(guī)中矩,刻意求工;才子型惟妙惟肖,意在傳神。學者型如朱光潛、季羨林,才子型如豐子愷、王道乾,二者兼具型如傅雷、梁實秋。至于工匠型翻譯,當下比比皆是,不勝枚舉,也不敢舉。嚴格說來,那已不是文學翻譯,更不是翻譯文學。翻譯匠和翻譯家的區(qū)別在于,前者傳達語法、意思和故事,后者再現(xiàn)表情、感動或?qū)徝烙鋹偂T谶@個意義上,我認為文學翻譯最重要的就是審美忠實。就文學翻譯中形式(語言表象)層、風格(文體)層和審美(品格)層這三個層面來說,最重要的就是審美層。即使“叛逆”,也要形式層的叛逆服從風格層,風格層的叛逆服從審美層,而審美層是不可叛逆的文學翻譯之重?!哆_·芬奇密碼》的譯者朱振武教授最近在《外國文藝》2011年第6期也發(fā)表文章,一再強調(diào)審美的重要:“文學翻譯是藝術化的翻譯,是譯者對原作思想內(nèi)容與藝術風格的審美把握。……文學翻譯不是詞句的形式對應,而是語言信息與美感信息的整體吸納與再造。”

不無遺憾的是,審美視角的闕如正是目前文學翻譯實踐、文學翻譯批評的盲點所在。竊以為,隨著國際交流的頻繁和懂外語人數(shù)的迅速增加,當下外國文學作品翻譯的主要問題,較之準確性,恐怕更在于文學審美的缺位,以致“讀起來味同嚼蠟,給讀者充分的機會去體驗閱讀的艱辛,而不是享受閱讀的愉悅”(虞建華語,見《外國文藝》2010年第4期)。于是人們不禁要問,原作本身是否味同嚼蠟?如果不是,那么譯者標榜的忠實或準確性又體現(xiàn)在哪里呢?事情十分清楚,那才是致命的不忠實、不準確,縱然語法、詞匯、句式等形式層面貼得很緊甚至無懈可擊。換言之,無論有多少理由,翻譯文學作品都不該譯丟審美、審美忠實。如果丟掉審美忠實,其他所有“忠實”都不過是“愚忠”(朱振武語)罷了。而“愚忠”,換個說法,無非是“只貞潔不漂亮”,那也是任何有美學追求的人所不喜歡的。

* 林少華,著名文學翻譯家,中國海洋大學外國語學院教授,兼任中國日本文學研究會副會長、青島市作家協(xié)會副主席。著有《村上春樹和他的作品》、《落花之美》、《為了靈魂的自由》、《鄉(xiāng)愁與良知》、《高墻與雞蛋》。譯有《挪威的森林》等村上春樹系列作品以及《心》、《羅生門》、《在世界中心呼喚愛》等日本名家作品凡五十余部,廣為流布,影響深遠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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